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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ss=\"detailPic\">\u003cimg src=\"https://x0.ifengimg.com/ucms/2025_36/279A84456075CF0F86F69AEA7AECD8759B79FFF4_size166_w600_h889.jpg\" alt=\"\" />\u003c/p>\u003cp class=\"detailPic picIntro\">\u003cimg src=\"https://x0.ifengimg.com/ucms/2025_36/020B52B8BD80D0C3DB2541709A2981FA05E1B505_size252_w768_h389.jpg\" alt=\"1942年,廣豐縣城老街,杜立特航空隊14號機組成員與參與救援的中國軍民合影,左一為詹姆斯·馬西亞。本版圖片均為羅時平提供。\" />\u003c/p>\u003cp class=\"picIntro\">1942年,廣豐縣城老街,杜立特航空隊14號機組成員與參與救援的中國軍民合影,左一為詹姆斯·馬西亞。本版圖片均為羅時平提供。\u003c/p>\u003cp class=\"detailPic\">\u003cimg src=\"https://x0.ifengimg.com/ucms/2025_36/F90A1A7B431D529E255EC9969BDDCD1C7C91A18A_size115_w397_h243.jpg\" alt=\"托馬斯的油畫《父親與廣豐村民》\" />\u003c/p>\u003cp class=\"picIntro\">托馬斯的油畫《父親與廣豐村民》\u003c/p>\u003cp>\u003cstrong>題記\u003c/strong>\u003c/p>\u003cp>\u003cspan style=\"font-family: 楷體, 楷體_GB2312, SimKai, "Kaiti SC";\">這不僅是一段傳奇歷史,一串英雄的名字,還是一個關于勇氣、善良、犧牲、感恩與合作的故事。\u003c/span>\u003c/p>\u003cp>一架美軍二戰時期的B-25轟炸機微縮模型,靜靜地陳列于上饒市博物館一樓展廳。它的機頭高高揚起,仿佛即將再次從航母甲板上起飛,奔赴那趟83年前的生死航程。\u003c/p>\u003cp>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前夕,杜立特行動上饒救援專題展正在這里開展。\u003c/p>\u003cp>“媽媽,這里怎么有這么多外國人的照片?他們都是什么人?”稚嫩的聲音打破了展廳的寧靜,一個孩子拉著母親的手好奇地問道。\u003c/p>\u003cp>“他們都是英雄,營救他們的中國人也是英雄。”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聞聲轉過身來,微笑回答。\u003c/p>\u003cp>他是上饒市抗戰文化研究會的專家羅時平,展板上的每一個字、每一張圖,都凝結著他的考證與心血。\u003c/p>\u003cp>在一張黑白照片前,羅時平凝視良久。照片下的說明寫著:1942年,廣豐縣城(今上饒市廣豐區)老街,杜立特航空隊14號機組成員與參與救援的中國軍民合影。\u003c/p>\u003cp>盡管歷經歲月滄桑,但照片上的中外面孔仍然清晰可辨——美國飛行員疲憊的眼神里透露著堅定,旁邊的幾個中國年輕人則是一派昂揚樂觀、朝氣蓬勃。\u003c/p>\u003cp>這張照片是羅時平最喜歡的,里面藏著許多故事。透過斑駁影像,他仿佛回到了那個風云激蕩的1942年,親眼見證那段跨越國界、超越生死的救援傳奇,是如何將遠隔重洋的兩群人緊緊聯系在一起的。\u003c/p>\u003cp>\u003cstrong>一次“有去無回”的\u003c/strong>\u003c/p>\u003cp>\u003cstrong>決死突襲\u003c/strong>\u003c/p>\u003cp>1942年,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轉折之年。\u003c/p>\u003cp>這一年,中、美、英、蘇等26國正式結成世界反法西斯同盟。這一年,載入史冊的除了斯大林格勒、中途島、阿拉曼等慘烈戰役,還有一次震驚世界的突襲。\u003c/p>\u003cp>4月18日清晨,西太平洋上薄霧蒙蒙,一支航母特混艦隊正在隱蔽前行。8時許,16架美軍轟炸機依次從大黃蜂號航母上呼嘯升空,貼著海面向著日本方向飛去——這就是著名的“杜立特突襲行動”(簡稱“杜立特行動”),也是珍珠港事件后盟軍首次空襲日本本土。\u003c/p>\u003cp>這個計劃充滿了想象力,大膽而冒險,簡單地說就是“有去無回”。為了達到突襲效果,美國航母艦隊歷史上首次運載了改裝后航程超長的陸基轟炸機,在日本本土防空圈之外放飛,完成任務后不再返程,而是飛向距離最近的盟國機場——位于中國東南部的浙江衢州、麗水和江西玉山等地。\u003c/p>\u003cp>率領這支“空中敢死隊”的,是美國家喻戶曉的航空英雄杜立特中校。在電影《珍珠港》中,就有這么一個戲劇性的場景——杜立特宣布任務是轟炸日本后,他對歡呼雀躍的飛行員們說:“從現在起,每個人都要學會一句中國話:‘我是一個美國人。’”\u003c/p>\u003cp>杜立特親自駕機第一個起飛,而那張“廣豐老街合影”照片中的主角——航空隊14號機組,則是倒數第三個出發的。飛機上,26歲的領航員兼投彈手詹姆斯·馬西亞(以下簡稱“馬西亞”)忐忑不安,因為這次起飛實在是有些倉促了,他不知道接下來將會遭遇什么。\u003c/p>\u003cp>就在當天凌晨,艦隊前哨突然發現了一艘日本偵察船。為了避免暴露,指揮官當機立斷,將起飛時間從傍晚提前到了早上。事實證明,這一決斷確保了艦隊的安全,然而這也給航空隊后來的坎坷遭遇埋下了伏筆。\u003c/p>\u003cp>原本的航程已是極限,提前起飛意味著距離更遠,燃油告急的風險大增。起飛前,機長希爾格鄭重地告訴機組成員:“伙計們,我們帶的油可能飛不到中國的海岸線。如果誰想退出,現在就可以說出來。”回應他的,是一片堅定的沉默。\u003c/p>\u003cp>同機的除了馬西亞和希爾格,還有副駕駛西姆斯、機械師埃爾曼和機槍手貝恩。片刻沉寂之后,大家開起了玩笑——落海后也許會喂鯊魚,也許會被日軍俘虜,也許能遇到本國潛艇……獲救的機會如此渺茫,那就把命運交給上帝吧。\u003c/p>\u003cp>隨后,讓馬西亞有些不敢相信的是,突襲行動完全出乎日本人意料,還有人把他們當成本國飛機招手致意。馬西亞鎮定地把炸彈挨個扔向了日本軍事重鎮名古屋的軍營、油料庫和三菱飛機制造廠。\u003c/p>\u003cp>其實,此番空襲的時間非常短——這個傳奇行動后來被拍成了電影,名字就叫《東京上空30秒》。相比之下,飛往中國的后半段航程,卻是那樣的漫長而揪心。\u003c/p>\u003cp>14號飛機上,希爾格時刻關注著油料表,馬西亞則盯著地圖,不斷計算著離中國海岸還有多遠。幸運的是,一股強勁的東風吹來,讓他們多飛了幾百公里,從而避免了在海上迫降的絕境;糟糕的是,隨著夜幕降臨,大雨讓飛機的能見度降到谷底,尋找預定機場變得極其困難。\u003c/p>\u003cp>油箱即將見底,窗外隱約可以看到山峰,大家猜想應該進入中國境內了,但無法判斷準確位置。期待中的導航信號和地面的燈火引導始終沒有出現,飛機在黑夜中徒勞地盤旋著,馬西亞的心情糟糕透了。\u003c/p>\u003cp>“沒油了,準備跳傘吧!”晚上9時許,飛機的兩臺引擎相繼熄火,希爾格無奈的聲音在機艙內響起。\u003c/p>\u003cp>冰冷的風雨從艙門倒灌進來,沒有任何實戰跳傘經驗的馬西亞深吸一口氣,跟著戰友猛地跳出了機艙——風在耳邊呼嘯,降落傘打開的一瞬間,整個人被猛地向上一拽。兩分鐘后,他重重摔在地上,眼前一黑。\u003c/p>\u003cp>\u003cstrong>一束照亮黑暗的\u003c/strong>\u003c/p>\u003cp>\u003cstrong>友善微光\u003c/strong>\u003c/p>\u003cp>當馬西亞恢復意識時,發現自己落在一片樹林里,身上只有一些小擦傷。不過,飛行夾克撕破了,渾身上下濕透,補給品全部丟失,饑餓和寒冷向他襲來。馬西亞在大樹底下裹緊降落傘,熬過了來到中國后的第一個漫長夜晚。\u003c/p>\u003cp>東方泛起魚肚白,馬西亞拖著疲憊的身軀,壯著膽子向山下村莊走去。遠處的田埂上,一個年輕人正挽著褲腿耕作。馬西亞想起剛剛學會的那句中國話“我是一個美國人”,可是當他艱難地擠出這句蹩腳的中國話時,對方卻一臉茫然。\u003c/p>\u003cp>原來,這是教官從一個中國移民那里學來的廣東話,濃重的口音讓多數村民都沒法聽懂。這個小插曲,后來也成為幸存的飛行員們聚會時的笑談。\u003c/p>\u003cp>看到這個穿著破皮夾克的“洋鬼子”狼狽的樣子,年輕人咧嘴一笑,示意馬西亞跟著他來到村里的祠堂。他端出茶水和米糕,生起火塘,幫馬西亞烘干濕漉漉的衣服。\u003c/p>\u003cp>沒有落在日占區,第一時間遇到了友善的中國人,馬西亞覺得自己幸運極了。很多年以后,他還會經常給孩子們嘮叨起那個不知名的中國年輕人——挽著褲腿、面帶笑容,仿佛是黑夜中的旅人遇到的第一束光。\u003c/p>\u003cp>此時,村里人聞訊都圍了過來,眼神里混雜著好奇。平時喜歡畫畫的馬西亞找到一支鉛筆,在紙上畫了飛機和降落傘,又畫了一面美國國旗,指了指自己。有村民恍然大悟:“是美國人,來打日本鬼子的!”有人還對著這個從天而降的美國大兵豎起了大拇指。\u003c/p>\u003cp>就在馬西亞獲救的同時,一個個指令伴隨著電波,從上饒發出,一場遍及江西、浙江、福建、安徽四省的大救援就此展開。\u003c/p>\u003cp>幸運兒不只是馬西亞一個人,14號機組的其他成員也在廣豐落地,除了希爾格摔傷了手和肋骨,其他人都無大礙。在當地軍民的幫助下,4月19日晚上,分離了一天的5名機組成員,又坐著黃包車、轎子在廣豐縣城會合了。\u003c/p>\u003cp>當時的中國,的確和馬西亞想象的一樣貧窮落后。但讓他感動的是,這里的人民竭盡所能幫助他們:有人讓出了家里唯一的床,有人特意送來油紙傘和大衣,有懂英文的教師和學生主動來當翻譯。馬西亞不僅喝到了咖啡,甚至還吃到了像模像樣的西餐。\u003c/p>\u003cp>飛行員們在回憶錄中寫道:“那天晚上,我們所有人都是懷著對中國人民深厚尊重之情睡著的。他們的誠實、樂于助人、熱情好客,任何我們所見過的人都無法與之相比。”\u003c/p>\u003cp>此時,美軍轟炸日本的消息已傳遍世界,各國媒體都爭相報道。當天的延安《解放日報》也在頭版頭條醒目地刊登了這一消息:《以轟炸還轟炸 盟國空軍首襲東京》。\u003c/p>\u003cp>是啊,對于飽受侵略之苦的中國軍民來說,這些美軍飛行員,著實給大家出了一口惡氣。在那個時刻,馬西亞和戰友們一下子成為人們眼中的抗日英雄、“天降神兵”。人們簇擁著他們,喜氣洋洋地在縣城里游行——這,便是上饒市博物館展出的那張歷史照片所記錄的場面。\u003c/p>\u003cp>接下來的幾天,類似的救援故事,在江西大地上不斷上演。從鄱陽縣朗埠村,到上饒五府山,再到玉山縣、宜黃縣,越來越多的美國飛行員被發現,并第一時間被安全護送到上饒、衢州等地集中。\u003c/p>\u003cp>從未到過中國的美國人,與從未見過外國人的中國村民驟然相遇,場面是如此的戲劇性,結局是如此的溫暖感人。在半個月時間里,中國軍民用樸素的善良和人道主義精神,最終創造了“拯救大兵杜立特”的奇跡——抵達中國的75人中有64人獲救,其中僅江西就救援了22人。\u003c/p>\u003cp>短暫休整后,馬西亞和他的戰友們分四批撤離戰區——他們先是從衢州、上饒乘火車抵達鷹潭,再乘坐長途汽車繞過日占區,經寧都、吉安抵達衡陽、重慶,最終重返反法西斯戰場。\u003c/p>\u003cp>馬西亞深知,如果沒有這些善良、熱情、友好的中國人的幫助,他們絕無可能安全離開。然而,他當時并不知道,這片庇護過他們的土地,將為這份善意付出何等慘痛的代價。\u003c/p>\u003cp>飛行員們撤離的背影尚未走遠,戰火就已燒向了這里。為徹底摧毀曾作為美軍備降點的機場,報復幫助過美軍的中國百姓,日軍發動了聲勢浩大的浙贛戰役,并喪心病狂地實施了細菌戰,共殺害了江西、浙江兩省平民約25萬人。\u003c/p>\u003cp>一個個村莊被夷為平地,房前屋后、河流水井都被拋灑了攜有致命細菌的跳蚤、老鼠,目之所及盡是殘垣斷壁、尸橫遍野。在馬西亞跳傘獲救的廣豐,兩個月里死亡和失蹤的平民就有5311人,8005棟房子被毀。\u003c/p>\u003cp>代價和犧牲是慘重的,杜立特行動的價值和意義亦是不可低估的。歷史學家們認為,它不僅沉重打擊了日本侵略者的猖狂氣焰,還極大鼓舞了包括中國人民在內的世界反法西斯陣營繼續戰斗的勇氣和決心。\u003c/p>\u003cp>\u003cstrong>一段超越時空的\u003c/strong>\u003c/p>\u003cp>\u003cstrong>跨國友誼\u003c/strong>\u003c/p>\u003cp>戰火雖已遠去,當年蕩氣回腸的英雄故事并未被遺忘,反而因一代代人的追尋變得愈發清晰。\u003c/p>\u003cp>二戰結束后,幸存的飛行員們成立了“杜立特轟炸機隊協會”。每年4月18日,他們及其后代都會進行紀念活動,銘記當年的英勇行動,緬懷那些無私的救助者。\u003c/p>\u003cp>“感謝廣豐人民的幫助與款待,這份情誼我們永遠不會忘記。”1987年,廣豐縣收到《美國新聞周刊》北京分社受托轉來的一封感謝信,信中還附了一張14號機組成員簽名的合影——正是當年他們在廣豐縣城的游行場面。\u003c/p>\u003cp>這張照片由機組成員攜帶的照相機拍攝,此后一直沉睡在美國的檔案館和飛行員的私人收藏夾里,參與合影的中國人當年都無緣得見。直到40多年后,這張照片兜兜轉轉回到了拍攝地中國,成為歷史的珍貴見證。\u003c/p>\u003cp>1990年9月,又有一塊致謝銅牌,漂洋過海來到了中國。銅牌上,有一個巨大的藍色圓圈加五角星(二戰時期美國陸軍航空隊標志),中間是兩個并不工整的手寫漢字“多謝”。在四周空白處,密密麻麻寫滿了英文簽名——那是當時還健在的44位獲救飛行員留下的感激印記。\u003c/p>\u003cp>已經九旬高齡的杜立特也欣然為營救過美國飛行員的中國村民寫信:“我為你們的家庭、村莊和國家,在50年前所表現出來的勇敢行為而感到驕傲。我們要向你們所有的人說一聲——好樣的!”\u003c/p>\u003cp>2016年,最后一位杜立特航空隊的老英雄離世。然而,跨越太平洋的交流和友誼并沒有中斷。\u003c/p>\u003cp>2018年10月,江西廣豐那個曾救助過馬西亞的小山村前村,迎來了大洋彼岸的特殊訪客——一位七旬美國老人。他挨家挨戶地尋訪,臨走時還從山里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塊泥土,用一塊布仔細包裹,并給村民留下了一封感謝信。\u003c/p>\u003cp>老人名叫托馬斯·馬西亞(以下簡稱“托馬斯”),是當年在此地跳傘的詹姆斯·馬西亞的兒子。他手里那塊包裹泥土的布料,正是父親收藏的降落傘碎片。\u003c/p>\u003cp>“沒有你們的幫助,就沒有父親的生還,更不會有我。”托馬斯說,兒時就經常聽父親講他在遙遠東方的這段傳奇冒險,印象最深刻的是:父親一邊用手指著中國地圖上他跳傘的位置,一邊念叨“上饒”“廣豐”。\u003c/p>\u003cp>老馬西亞于2009年去世,享年93歲。未能回訪中國,成了他一生的遺憾。\u003c/p>\u003cp>在整理父親遺物時,托馬斯驚訝地發現:父親還收藏了許多70多年前在中國的老照片,以及一疊微微泛黃、印著漢字的名片——應該是當年救助過父親的中國人所留。\u003c/p>\u003cp>那些名片上的中國人,當年那個挽著褲腿、面帶笑容的年輕人,那些為飛行員抬擔架、拉黃包車的村民,他們都是誰,后來都怎么樣了?托馬斯突然意識到,自己有責任去中國看一看,弄清楚這些疑惑,替父親親口說一句遲到多年的“謝謝”。\u003c/p>\u003cp>也正是這次中國之旅,讓托馬斯結識了專注于研究本土抗戰歷史的羅時平。7年來,兩人成了好搭檔:托馬斯在美國查閱文獻、尋找線索,羅時平在江西實地尋訪、核實真相。他們用近600封跨越太平洋的電子郵件,一點點擦亮了這段塵封的歷史。\u003c/p>\u003cp>他們最開始的共同目標,是尋找那些名片的主人。羅時平注意到,其中一張名片上印著“陳寶驄”三個字,沒有頭銜,沒有職位,僅有一個地址。他將這一信息發到微信朋友圈,沒想到,第二天便收到了好友發來的線索——陳寶驄的女兒還在世,就住在上饒。\u003c/p>\u003cp>原來,陳寶驄是當時上饒的名醫,曾給馬西亞處理過傷口。他的女兒聞訊也感慨萬千:父親一生仁心濟世,生前卻從未提起這段往事。\u003c/p>\u003cp>張慕陶、陳逢玲、張任石、俞白巖……之后,在媒體和專家們的不懈努力下,這些原本只存在于歷史資料上的名字,根據名片上的線索被重新發掘出生平,拼湊成了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u003c/p>\u003cp>不過,讓托馬斯遺憾的是,那些曾經直接救助父親的村民,特別是馬西亞念念不忘的那個年輕人,都沒有留下名字。\u003c/p>\u003cp>“羅,我準備用這些照片里的靈感,畫一幅畫送給你,致敬那些善良的村民。”一天,托馬斯興致勃勃地給羅時平發來一張草圖,描繪父親獲救時的場景。\u003c/p>\u003cp>“謝謝你,托馬斯。不過你畫里的內容不太對,當時江西村民都是內穿粗布單衣、外穿加棉長袍,而且在田里干活的人都是不穿鞋的,他們會把褲腳卷到膝蓋以上……”在郵件里,羅時平給老朋友提出了很多建議。\u003c/p>\u003cp>幾易其稿,托馬斯終于完成了油畫作品《父親與廣豐村民》,并寄到了上饒。在畫里,十多名村民簇擁著飛行員,兒童在一旁嬉戲;那位馬西亞念念不忘、未留下姓名的年輕人,被托馬斯畫在了父親身旁,手上撐著油紙傘……\u003c/p>\u003cp>當年,馬西亞因為語言不通,不得不用筆作畫交流。幾十年后,他的兒子又再次拿起畫筆,代父親向恩人們致敬。\u003c/p>\u003cp>作為回贈,羅時平特意定制了一個有江西特色的瓷盤畫送到美國。瓷盤由廣豐本地高嶺土燒制,上面的圖案正是那張“廣豐老街合影”。\u003c/p>\u003cp>而讓兩人最興奮的發現,則是意外找到了一個曾直接接觸過獲救飛行員的村民。\u003c/p>\u003cp>“羅,你知道這個女孩是誰嗎?”托馬斯發來了幾張珍藏的歷史照片,其中一張非常有趣——那是14號機組副駕駛西姆斯在自拍留念時,恰好把身后一個中國女孩的驚訝表情定格下來。女孩也許是第一次拍照,面對鏡頭瞪著大眼睛,嘴巴張開像是發出“哇”的驚嘆。\u003c/p>\u003cp>通過四處尋訪,羅時平終于找到了照片里那個靦腆而好奇的小姑娘。她也是杜立特行動江西救援中僅有的幾名還在世的見證者之一。\u003c/p>\u003cp>“我父親官文清是村里少有的識字之人,他和其他村民將美國人帶下山。”聊起當年的往事,年逾九旬的官冬香記憶猶新,“那個美國大兵狼吞虎咽地吃完滾燙的紅薯,從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顏六色像豆子一樣的糖果分給大家”。\u003c/p>\u003cp>托馬斯和羅時平跨洋合作“尋親”的故事,被很多媒體關注并報道,還被拍成紀錄片《跨越時空的追憶與尋找》。去年,這部紀錄片在中國駐美國大使館舉辦的紀念活動上播放。看到父親和自己的經歷被搬上銀幕,托馬斯在現場熱淚盈眶。\u003c/p>\u003cp>“這就是杜立特行動江西救援的故事。我們紀念的不僅是美國飛行員的勇敢無畏,更是中國人民的無私救援和偉大犧牲。”博物館里,羅時平結束了一天的義務講解,聲音因激動而略帶沙啞。在他看來,這份用生命鑄就的友誼早已超越了國界,成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中一段永不磨滅的記憶。\u003c/p>\u003cp>回到家,羅時平打開電腦,迫不及待地給托馬斯發去一封電子郵件,分享上饒辦展覽的好消息。郵件的結尾,他鄭重地寫道:“1300多年前,中國有個叫王勃的詩人,在給朋友的一首詩中寫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親愛的托馬斯,一別已經7年,歡迎你隨時再‘回家’看看。”\u003c/p>\u003cp>(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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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二年的那場救援
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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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廣豐縣城老街,杜立特航空隊14號機組成員與參與救援的中國軍民合影,左一為詹姆斯·馬西亞。本版圖片均為羅時平提供。

1942年,廣豐縣城老街,杜立特航空隊14號機組成員與參與救援的中國軍民合影,左一為詹姆斯·馬西亞。本版圖片均為羅時平提供。

托馬斯的油畫《父親與廣豐村民》

托馬斯的油畫《父親與廣豐村民》

題記

這不僅是一段傳奇歷史,一串英雄的名字,還是一個關于勇氣、善良、犧牲、感恩與合作的故事。

一架美軍二戰時期的B-25轟炸機微縮模型,靜靜地陳列于上饒市博物館一樓展廳。它的機頭高高揚起,仿佛即將再次從航母甲板上起飛,奔赴那趟83年前的生死航程。

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前夕,杜立特行動上饒救援專題展正在這里開展。

“媽媽,這里怎么有這么多外國人的照片?他們都是什么人?”稚嫩的聲音打破了展廳的寧靜,一個孩子拉著母親的手好奇地問道。

“他們都是英雄,營救他們的中國人也是英雄。”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聞聲轉過身來,微笑回答。

他是上饒市抗戰文化研究會的專家羅時平,展板上的每一個字、每一張圖,都凝結著他的考證與心血。

在一張黑白照片前,羅時平凝視良久。照片下的說明寫著:1942年,廣豐縣城(今上饒市廣豐區)老街,杜立特航空隊14號機組成員與參與救援的中國軍民合影。

盡管歷經歲月滄桑,但照片上的中外面孔仍然清晰可辨——美國飛行員疲憊的眼神里透露著堅定,旁邊的幾個中國年輕人則是一派昂揚樂觀、朝氣蓬勃。

這張照片是羅時平最喜歡的,里面藏著許多故事。透過斑駁影像,他仿佛回到了那個風云激蕩的1942年,親眼見證那段跨越國界、超越生死的救援傳奇,是如何將遠隔重洋的兩群人緊緊聯系在一起的。

一次“有去無回”的

決死突襲

1942年,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轉折之年。

這一年,中、美、英、蘇等26國正式結成世界反法西斯同盟。這一年,載入史冊的除了斯大林格勒、中途島、阿拉曼等慘烈戰役,還有一次震驚世界的突襲。

4月18日清晨,西太平洋上薄霧蒙蒙,一支航母特混艦隊正在隱蔽前行。8時許,16架美軍轟炸機依次從大黃蜂號航母上呼嘯升空,貼著海面向著日本方向飛去——這就是著名的“杜立特突襲行動”(簡稱“杜立特行動”),也是珍珠港事件后盟軍首次空襲日本本土。

這個計劃充滿了想象力,大膽而冒險,簡單地說就是“有去無回”。為了達到突襲效果,美國航母艦隊歷史上首次運載了改裝后航程超長的陸基轟炸機,在日本本土防空圈之外放飛,完成任務后不再返程,而是飛向距離最近的盟國機場——位于中國東南部的浙江衢州、麗水和江西玉山等地。

率領這支“空中敢死隊”的,是美國家喻戶曉的航空英雄杜立特中校。在電影《珍珠港》中,就有這么一個戲劇性的場景——杜立特宣布任務是轟炸日本后,他對歡呼雀躍的飛行員們說:“從現在起,每個人都要學會一句中國話:‘我是一個美國人。’”

杜立特親自駕機第一個起飛,而那張“廣豐老街合影”照片中的主角——航空隊14號機組,則是倒數第三個出發的。飛機上,26歲的領航員兼投彈手詹姆斯·馬西亞(以下簡稱“馬西亞”)忐忑不安,因為這次起飛實在是有些倉促了,他不知道接下來將會遭遇什么。

就在當天凌晨,艦隊前哨突然發現了一艘日本偵察船。為了避免暴露,指揮官當機立斷,將起飛時間從傍晚提前到了早上。事實證明,這一決斷確保了艦隊的安全,然而這也給航空隊后來的坎坷遭遇埋下了伏筆。

原本的航程已是極限,提前起飛意味著距離更遠,燃油告急的風險大增。起飛前,機長希爾格鄭重地告訴機組成員:“伙計們,我們帶的油可能飛不到中國的海岸線。如果誰想退出,現在就可以說出來。”回應他的,是一片堅定的沉默。

同機的除了馬西亞和希爾格,還有副駕駛西姆斯、機械師埃爾曼和機槍手貝恩。片刻沉寂之后,大家開起了玩笑——落海后也許會喂鯊魚,也許會被日軍俘虜,也許能遇到本國潛艇……獲救的機會如此渺茫,那就把命運交給上帝吧。

隨后,讓馬西亞有些不敢相信的是,突襲行動完全出乎日本人意料,還有人把他們當成本國飛機招手致意。馬西亞鎮定地把炸彈挨個扔向了日本軍事重鎮名古屋的軍營、油料庫和三菱飛機制造廠。

其實,此番空襲的時間非常短——這個傳奇行動后來被拍成了電影,名字就叫《東京上空30秒》。相比之下,飛往中國的后半段航程,卻是那樣的漫長而揪心。

14號飛機上,希爾格時刻關注著油料表,馬西亞則盯著地圖,不斷計算著離中國海岸還有多遠。幸運的是,一股強勁的東風吹來,讓他們多飛了幾百公里,從而避免了在海上迫降的絕境;糟糕的是,隨著夜幕降臨,大雨讓飛機的能見度降到谷底,尋找預定機場變得極其困難。

油箱即將見底,窗外隱約可以看到山峰,大家猜想應該進入中國境內了,但無法判斷準確位置。期待中的導航信號和地面的燈火引導始終沒有出現,飛機在黑夜中徒勞地盤旋著,馬西亞的心情糟糕透了。

“沒油了,準備跳傘吧!”晚上9時許,飛機的兩臺引擎相繼熄火,希爾格無奈的聲音在機艙內響起。

冰冷的風雨從艙門倒灌進來,沒有任何實戰跳傘經驗的馬西亞深吸一口氣,跟著戰友猛地跳出了機艙——風在耳邊呼嘯,降落傘打開的一瞬間,整個人被猛地向上一拽。兩分鐘后,他重重摔在地上,眼前一黑。

一束照亮黑暗的

友善微光

當馬西亞恢復意識時,發現自己落在一片樹林里,身上只有一些小擦傷。不過,飛行夾克撕破了,渾身上下濕透,補給品全部丟失,饑餓和寒冷向他襲來。馬西亞在大樹底下裹緊降落傘,熬過了來到中國后的第一個漫長夜晚。

東方泛起魚肚白,馬西亞拖著疲憊的身軀,壯著膽子向山下村莊走去。遠處的田埂上,一個年輕人正挽著褲腿耕作。馬西亞想起剛剛學會的那句中國話“我是一個美國人”,可是當他艱難地擠出這句蹩腳的中國話時,對方卻一臉茫然。

原來,這是教官從一個中國移民那里學來的廣東話,濃重的口音讓多數村民都沒法聽懂。這個小插曲,后來也成為幸存的飛行員們聚會時的笑談。

看到這個穿著破皮夾克的“洋鬼子”狼狽的樣子,年輕人咧嘴一笑,示意馬西亞跟著他來到村里的祠堂。他端出茶水和米糕,生起火塘,幫馬西亞烘干濕漉漉的衣服。

沒有落在日占區,第一時間遇到了友善的中國人,馬西亞覺得自己幸運極了。很多年以后,他還會經常給孩子們嘮叨起那個不知名的中國年輕人——挽著褲腿、面帶笑容,仿佛是黑夜中的旅人遇到的第一束光。

此時,村里人聞訊都圍了過來,眼神里混雜著好奇。平時喜歡畫畫的馬西亞找到一支鉛筆,在紙上畫了飛機和降落傘,又畫了一面美國國旗,指了指自己。有村民恍然大悟:“是美國人,來打日本鬼子的!”有人還對著這個從天而降的美國大兵豎起了大拇指。

就在馬西亞獲救的同時,一個個指令伴隨著電波,從上饒發出,一場遍及江西、浙江、福建、安徽四省的大救援就此展開。

幸運兒不只是馬西亞一個人,14號機組的其他成員也在廣豐落地,除了希爾格摔傷了手和肋骨,其他人都無大礙。在當地軍民的幫助下,4月19日晚上,分離了一天的5名機組成員,又坐著黃包車、轎子在廣豐縣城會合了。

當時的中國,的確和馬西亞想象的一樣貧窮落后。但讓他感動的是,這里的人民竭盡所能幫助他們:有人讓出了家里唯一的床,有人特意送來油紙傘和大衣,有懂英文的教師和學生主動來當翻譯。馬西亞不僅喝到了咖啡,甚至還吃到了像模像樣的西餐。

飛行員們在回憶錄中寫道:“那天晚上,我們所有人都是懷著對中國人民深厚尊重之情睡著的。他們的誠實、樂于助人、熱情好客,任何我們所見過的人都無法與之相比。”

此時,美軍轟炸日本的消息已傳遍世界,各國媒體都爭相報道。當天的延安《解放日報》也在頭版頭條醒目地刊登了這一消息:《以轟炸還轟炸 盟國空軍首襲東京》。

是啊,對于飽受侵略之苦的中國軍民來說,這些美軍飛行員,著實給大家出了一口惡氣。在那個時刻,馬西亞和戰友們一下子成為人們眼中的抗日英雄、“天降神兵”。人們簇擁著他們,喜氣洋洋地在縣城里游行——這,便是上饒市博物館展出的那張歷史照片所記錄的場面。

接下來的幾天,類似的救援故事,在江西大地上不斷上演。從鄱陽縣朗埠村,到上饒五府山,再到玉山縣、宜黃縣,越來越多的美國飛行員被發現,并第一時間被安全護送到上饒、衢州等地集中。

從未到過中國的美國人,與從未見過外國人的中國村民驟然相遇,場面是如此的戲劇性,結局是如此的溫暖感人。在半個月時間里,中國軍民用樸素的善良和人道主義精神,最終創造了“拯救大兵杜立特”的奇跡——抵達中國的75人中有64人獲救,其中僅江西就救援了22人。

短暫休整后,馬西亞和他的戰友們分四批撤離戰區——他們先是從衢州、上饒乘火車抵達鷹潭,再乘坐長途汽車繞過日占區,經寧都、吉安抵達衡陽、重慶,最終重返反法西斯戰場。

馬西亞深知,如果沒有這些善良、熱情、友好的中國人的幫助,他們絕無可能安全離開。然而,他當時并不知道,這片庇護過他們的土地,將為這份善意付出何等慘痛的代價。

飛行員們撤離的背影尚未走遠,戰火就已燒向了這里。為徹底摧毀曾作為美軍備降點的機場,報復幫助過美軍的中國百姓,日軍發動了聲勢浩大的浙贛戰役,并喪心病狂地實施了細菌戰,共殺害了江西、浙江兩省平民約25萬人。

一個個村莊被夷為平地,房前屋后、河流水井都被拋灑了攜有致命細菌的跳蚤、老鼠,目之所及盡是殘垣斷壁、尸橫遍野。在馬西亞跳傘獲救的廣豐,兩個月里死亡和失蹤的平民就有5311人,8005棟房子被毀。

代價和犧牲是慘重的,杜立特行動的價值和意義亦是不可低估的。歷史學家們認為,它不僅沉重打擊了日本侵略者的猖狂氣焰,還極大鼓舞了包括中國人民在內的世界反法西斯陣營繼續戰斗的勇氣和決心。

一段超越時空的

跨國友誼

戰火雖已遠去,當年蕩氣回腸的英雄故事并未被遺忘,反而因一代代人的追尋變得愈發清晰。

二戰結束后,幸存的飛行員們成立了“杜立特轟炸機隊協會”。每年4月18日,他們及其后代都會進行紀念活動,銘記當年的英勇行動,緬懷那些無私的救助者。

“感謝廣豐人民的幫助與款待,這份情誼我們永遠不會忘記。”1987年,廣豐縣收到《美國新聞周刊》北京分社受托轉來的一封感謝信,信中還附了一張14號機組成員簽名的合影——正是當年他們在廣豐縣城的游行場面。

這張照片由機組成員攜帶的照相機拍攝,此后一直沉睡在美國的檔案館和飛行員的私人收藏夾里,參與合影的中國人當年都無緣得見。直到40多年后,這張照片兜兜轉轉回到了拍攝地中國,成為歷史的珍貴見證。

1990年9月,又有一塊致謝銅牌,漂洋過海來到了中國。銅牌上,有一個巨大的藍色圓圈加五角星(二戰時期美國陸軍航空隊標志),中間是兩個并不工整的手寫漢字“多謝”。在四周空白處,密密麻麻寫滿了英文簽名——那是當時還健在的44位獲救飛行員留下的感激印記。

已經九旬高齡的杜立特也欣然為營救過美國飛行員的中國村民寫信:“我為你們的家庭、村莊和國家,在50年前所表現出來的勇敢行為而感到驕傲。我們要向你們所有的人說一聲——好樣的!”

2016年,最后一位杜立特航空隊的老英雄離世。然而,跨越太平洋的交流和友誼并沒有中斷。

2018年10月,江西廣豐那個曾救助過馬西亞的小山村前村,迎來了大洋彼岸的特殊訪客——一位七旬美國老人。他挨家挨戶地尋訪,臨走時還從山里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塊泥土,用一塊布仔細包裹,并給村民留下了一封感謝信。

老人名叫托馬斯·馬西亞(以下簡稱“托馬斯”),是當年在此地跳傘的詹姆斯·馬西亞的兒子。他手里那塊包裹泥土的布料,正是父親收藏的降落傘碎片。

“沒有你們的幫助,就沒有父親的生還,更不會有我。”托馬斯說,兒時就經常聽父親講他在遙遠東方的這段傳奇冒險,印象最深刻的是:父親一邊用手指著中國地圖上他跳傘的位置,一邊念叨“上饒”“廣豐”。

老馬西亞于2009年去世,享年93歲。未能回訪中國,成了他一生的遺憾。

在整理父親遺物時,托馬斯驚訝地發現:父親還收藏了許多70多年前在中國的老照片,以及一疊微微泛黃、印著漢字的名片——應該是當年救助過父親的中國人所留。

那些名片上的中國人,當年那個挽著褲腿、面帶笑容的年輕人,那些為飛行員抬擔架、拉黃包車的村民,他們都是誰,后來都怎么樣了?托馬斯突然意識到,自己有責任去中國看一看,弄清楚這些疑惑,替父親親口說一句遲到多年的“謝謝”。

也正是這次中國之旅,讓托馬斯結識了專注于研究本土抗戰歷史的羅時平。7年來,兩人成了好搭檔:托馬斯在美國查閱文獻、尋找線索,羅時平在江西實地尋訪、核實真相。他們用近600封跨越太平洋的電子郵件,一點點擦亮了這段塵封的歷史。

他們最開始的共同目標,是尋找那些名片的主人。羅時平注意到,其中一張名片上印著“陳寶驄”三個字,沒有頭銜,沒有職位,僅有一個地址。他將這一信息發到微信朋友圈,沒想到,第二天便收到了好友發來的線索——陳寶驄的女兒還在世,就住在上饒。

原來,陳寶驄是當時上饒的名醫,曾給馬西亞處理過傷口。他的女兒聞訊也感慨萬千:父親一生仁心濟世,生前卻從未提起這段往事。

張慕陶、陳逢玲、張任石、俞白巖……之后,在媒體和專家們的不懈努力下,這些原本只存在于歷史資料上的名字,根據名片上的線索被重新發掘出生平,拼湊成了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

不過,讓托馬斯遺憾的是,那些曾經直接救助父親的村民,特別是馬西亞念念不忘的那個年輕人,都沒有留下名字。

“羅,我準備用這些照片里的靈感,畫一幅畫送給你,致敬那些善良的村民。”一天,托馬斯興致勃勃地給羅時平發來一張草圖,描繪父親獲救時的場景。

“謝謝你,托馬斯。不過你畫里的內容不太對,當時江西村民都是內穿粗布單衣、外穿加棉長袍,而且在田里干活的人都是不穿鞋的,他們會把褲腳卷到膝蓋以上……”在郵件里,羅時平給老朋友提出了很多建議。

幾易其稿,托馬斯終于完成了油畫作品《父親與廣豐村民》,并寄到了上饒。在畫里,十多名村民簇擁著飛行員,兒童在一旁嬉戲;那位馬西亞念念不忘、未留下姓名的年輕人,被托馬斯畫在了父親身旁,手上撐著油紙傘……

當年,馬西亞因為語言不通,不得不用筆作畫交流。幾十年后,他的兒子又再次拿起畫筆,代父親向恩人們致敬。

作為回贈,羅時平特意定制了一個有江西特色的瓷盤畫送到美國。瓷盤由廣豐本地高嶺土燒制,上面的圖案正是那張“廣豐老街合影”。

而讓兩人最興奮的發現,則是意外找到了一個曾直接接觸過獲救飛行員的村民。

“羅,你知道這個女孩是誰嗎?”托馬斯發來了幾張珍藏的歷史照片,其中一張非常有趣——那是14號機組副駕駛西姆斯在自拍留念時,恰好把身后一個中國女孩的驚訝表情定格下來。女孩也許是第一次拍照,面對鏡頭瞪著大眼睛,嘴巴張開像是發出“哇”的驚嘆。

通過四處尋訪,羅時平終于找到了照片里那個靦腆而好奇的小姑娘。她也是杜立特行動江西救援中僅有的幾名還在世的見證者之一。

“我父親官文清是村里少有的識字之人,他和其他村民將美國人帶下山。”聊起當年的往事,年逾九旬的官冬香記憶猶新,“那個美國大兵狼吞虎咽地吃完滾燙的紅薯,從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顏六色像豆子一樣的糖果分給大家”。

托馬斯和羅時平跨洋合作“尋親”的故事,被很多媒體關注并報道,還被拍成紀錄片《跨越時空的追憶與尋找》。去年,這部紀錄片在中國駐美國大使館舉辦的紀念活動上播放。看到父親和自己的經歷被搬上銀幕,托馬斯在現場熱淚盈眶。

“這就是杜立特行動江西救援的故事。我們紀念的不僅是美國飛行員的勇敢無畏,更是中國人民的無私救援和偉大犧牲。”博物館里,羅時平結束了一天的義務講解,聲音因激動而略帶沙啞。在他看來,這份用生命鑄就的友誼早已超越了國界,成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中一段永不磨滅的記憶。

回到家,羅時平打開電腦,迫不及待地給托馬斯發去一封電子郵件,分享上饒辦展覽的好消息。郵件的結尾,他鄭重地寫道:“1300多年前,中國有個叫王勃的詩人,在給朋友的一首詩中寫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親愛的托馬斯,一別已經7年,歡迎你隨時再‘回家’看看。”

(朱 華)